国一篇小说#240127(维修台)。

某个礼拜六的午后,我不得不一边饿着肚子一边着急忙慌的赶赴一个地方。
倒也不是必须这个午后吧?我自顾自的向自己抛出疑问,一边时不时的掏出手机帮助我导航。
我所要去的地方是一家维修站点,于这个城市也仅此一家,别无他选。但这些都促成不了必须饿着肚和着急忙慌的理由和动机。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内心所求罢了。
因为弄坏了相机。
……
朝夕相处的妻子如果生病,你会任由她在家病病殃殃的紧靠自身恢复去等待痊愈吗。当然不会。虽然我没有妻子在家,更无从寻找病病殃殃的女人放置于床上演练。可只消设身处地的琢磨一下,便觉得任其自生自灭是绝不应该。所以这么说来,可以如此等量代换的思考问题,究竟是妻子轻如鹅毛恰似台数码相机,还是相机重要到了可以比肩白头到老的女人的地步。
无论如何,总之我的相机也生病了。
……
“您好,我来修相机?” 我慢慢的推开门,清柔的道出自己来历。
“您好,请坐,来这里的当然是修相机啦。” 一个声音先是从柜台后方的某个远端工位格挡间轻声传出,转而又在声源之处露出了一个脑袋。
露出来的那个脑袋,顶着一头不算乱但也绝称不上清爽梳理的烫发,前额毛发的下端则是一个足以占据了三分之一张脸的巨大圆形花镜。
“您好,请坐呀,我的意思是不修相机来这里干嘛,请别见外。” 在那个声音、那个脑袋的拥有者完整的站起身后,一边寒暄一边微笑向我走来。
“唔,我的相机应该是进水了,所以请您帮我维修一下。” 百分百确信是下雨晨跑继而淋坏了的相机的我,嗫嗫嚅嚅的谦卑说明一番,就好像特别笃信的诊断之词会让专业对口的维修者心生不快。
“嗯,不是应该,一看就是进水导致的快门失灵。” 维修男推了推硕大的眼镜,好像名侦探柯南一般对我说着类似真相只有一个的肯定话语。
“所以,可还有救?” 言简意赅的疑问几乎道出了我与这台相机的感情。
“当然有救,只是没有那么快就能救好。哈哈,我是说修好。” 维修男依旧是一脸服务行业的笑容,但也确实送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那我是该回家去等您消息,还是?” 不知维修时长的我再次问到。
“若无其他事情,可以在维修站里逛逛,或许过会儿就能修好。” 说到这里,维修男已经拿着进水的相机走回到了工位。
“这里?” 我有些半信半疑,毕竟十来平米的矩形房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其他可看可逛的东西,除了一旁玻璃柜中放着等待主人前来领取的维修后的台台相机。
“旁边有个门。推开,进去。好玩的很咧!” 此等话传来时,维修男已经开始低头修起了相机。
……
我推开了旁边的厚重的门,不假思索的迈到了里边。或许是门太过厚重的缘故,松开手的同时随即应声关了起来。我下意识的尝试拧了拧把手,在确信门随时可以由内打开后,方才真正的重新看向这个房间。
房间好大。大到让我瞠目结舌的疑惑,为何维修男要选择十来平米的外屋来做维修站点,而放弃这甚至百余平米的空旷室内。
房间好静。静到把所有声音都吸了进去,屋外维修男方才使用电烙铁的声音,空调暖风的声响,哪怕自己呼吸的声音也全然听不到了。
房间好亮。亮到自己身上的所有细节都清晰可见,抬起胳膊后的汗毛,手心的掌纹,又或者衣服上久未察觉的咖啡污渍。
可就在我低头确认着哪天哪时的咖啡不小心溅到身上之时,眼前突然平地而起了某种类似于墙的东西。吓得我后退了好几步。
明亮的房间,把墙体清晰的展现在我眼前,或银或金又或者铜质的金属墙错落有致的好似连成了一道复杂的室内迷宫阵。
被这一系列反科学现象吓蒙了的我,慌忙中急促的喘气,可房间依旧安静到可以把我的呼吸声全部带走,只有呆若木鸡的我与眼前鳞次栉比的金属墙。
算了,我还是出去吧。我用后背贴着墙,试着往方才厚重的门的方向挪去,然而在差不离的地方却发现门早已不见了,就好像根本不存在过一样。
天呐,这是什么鬼地方,简直就是撞邪了。我小声嘟囔着,然而也仅仅是大脑知晓我说出了这些抱怨。所谓的声音,根本无从存在。
……
门消失了,声音又会被吸走,我似乎只剩下朝着眼前的金属墙前进的唯一选择。
我摸索着前进,试探性的伸手去触摸本以为冰冷却有意思温度的金属的墙。墙面上或是有一层层的灰土,或是有一片片的水渍,亦或者甚而失去了光泽的铁锈……捋不清头绪的我,只得一边用手触摸着各种状态的金属墙,一边在混乱的迷宫中踱步前进。
不一会儿,一张些许陌生的照片出现在眼前,这似乎是我用 GR3 拍到的第一幅画面。生疏的既没有成功合焦,又没能调整好曝光,完全就是个抽象派的概念作品。
又不一会儿,一张印象深刻的照片出现在另个转角处,那是我用 GR3 拍下的第一张属于我的风格的作品。也是从那日开始,我确定了自己喜欢的街头摄影风格。
紧接着,照片越来越多起来,几乎到了可以铺满金属墙壁的程度。我一边触摸着它们,一边回顾着曾经两年或晨跑拍照或旅行街拍时的过往。就好像在阅读一本纯照片画面形式的个人日记。
终于,金属墙在几滩水洼前慢慢变得低矮,好似被水洼腐蚀了一般,贴在它们上边的照片也戛然而止,只剩下了水洼,和一把墩布。
一把墩布?虽然又出现了奇怪的事物在眼前,但经过了这又大又静又亮还有金属墙和照片的房间后,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乎,我拿起了墩布,不假思索的下意识墩起了眼前一滩滩水洼。嘿咻嘿咻,心底和大脑知晓我发出了干活的声响,但声音依旧被这巨大的房间吸纳。
……
水洼终而还是被墩布摊开继而蒸发稀释,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金属墙的尽头也慢慢变成了方才进来的那扇熟悉的厚重的门。我转过身又看了看一路走来回顾的那些照片,继而打开了厚重的门,走了出去。
……
“里头好玩得很?” 维修男见我出来,向我打趣说到。
“好怪倒是真的。” 多少被吓到的我表露出些许不快。
“相机修好了,没少进水和灰,甚至有几块金属电路板都腐蚀嘞。” 维修男一边将修好的相机放到柜台,一边拿出了收费单据示意我签字确认。
“您里边那个房间是不是有点问题?” 我签着字免不得唠叨起来。
“里边的房间?我可没说是房间。那是我的维修台。” 维修男随即又推了推他那硕大的圆形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