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一日一事#0513(那些发声机器)。

昨日夜晚,窗外刮起了不小的风。风儿摇动着树柏,操纵着枝条,在绿叶的协助下,沙沙作响。只开了一道缝的玻璃窗,终于也扛不住了风儿的汹汹来势,配着沙沙一起嗡嗡叫嚣。我斗不过大自然的它们,只得想去拿来耳机堵在双耳,可我方才发现,拥有降噪的那对耳塞被我遗忘在了“划船”的楼上。于是最终我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副有线的普通耳机,塞进耳中,亦成功躲避了窗外的躁动。

其实,若不是手舞足蹈或者运动时分,耳机有线与否和音质几乎没有太大瓜葛,特别是依在床头闭上双眼,仅靠听觉收揽旋律,就更无从发现之差了。彼时,九十年代的音乐声声入耳,伴以些许困意作祟,思绪也一时间跟其浮游到至过往。

印象中,我第一次意识到一样东西居然可以单独发出声响(而没有画面),还是在极小的孩提时代。发声的家伙,是一台比我(三四岁)还要高大的木制箱柜。正面的它,绝大部分是由红黑相间交织而成的细海棉组成,而红黑海棉布的上方只有两个大大的金属旋钮。剩下的四周,就只剩木质结构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面对长得有些像床头柜,却又比其高大,或许是储物柜,却又没有(明显的)门儿可以打开。我满脑疑惑。可每次当我(忘记答案)产生狐疑时,爷爷都会走到身前,弯下腰转动起旋钮。大大的“柜子”,先是从静默突然发出刺耳的沙沙声,然后在爷爷转动另一颗旋钮的过程中,慢慢发出“正常”的音响。一会儿是歌唱,一会儿是相声,一会儿是听不懂的新闻广播……“这么大的柜子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 我惊讶的站在它跟前儿,傻傻的发呆。

原来那是一台收音(机)柜。“内核”自然是从外面市场买来的,而木质柜子的外表则是由爷爷爸爸二人联手打造而成。可是,直到我完全搞明白“这家伙是什么”的时候,我早已不再用它收听音响了。取而代之的,是爷爷后来购置的一台更为精巧的台式收音机。

那台黑色的甚而已忘了牌子的收音机,成为了童年时(在拥有游戏机前),我的最好的伙伴。每天早晨醒来,一边吃着奶奶买回的豆浆油条的我,都会听着爷爷打开调好的早间新闻频道,不懂装懂的我,跟着二老将早点吃得津津有味。中午学校放学时(离家极近),吃过午饭的我,会和爷爷一起并排躺在大床上,遵守爷爷的“闭目养神”方针,听着收音机里的相声。只见爷爷都好似熟睡起来,我却被相声逗得呵哈大笑。傍晚时分,放学吃过晚饭的我,仍旧拉起爷爷站到收音机跟前,让爷爷打开其录音带录音的功能,将连好线缆的小麦克风递到我的手中,帮我录制八百遍都唱不腻的《千年等一回》……

始终离不开的爷爷,在千禧年到来前的夏天,离开了我们。同时,一直离不开电源线缆的发声机器,也竟然能以装电池的形式,缩小到能一手掌握了。每每想念爷爷时,我都会戴上耳塞,听着过往和爷爷“闭目养神”时收听的相声曲段。其他时候,我则通过这么个四方的小小家伙,听起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声音。从刘德华、王菲到西城和后街男孩,从任贤齐、杜德伟再到哼哼哈嘿的周杰伦。五号电池先是随同机身,一起缩小到七号,而后又变成了可以反复充电利用的款型。

就是这样一个长方矩形的玩意儿,在我初高中时却变成了圆形。磁带,已经不能满足离不开音乐的自己了。一张张镭射认证的 CD 唱片,被我装进了豪掷千元购入的 Sony(CD)Walkman 中。一首首音乐,更加清晰的闯入耳际。一次次通过“线控”操纵音乐的举动,帮我夺取了旁人目光眼球(自认为)。但这家伙也有致命缺陷,秋冬倒也还好,塞进大衣或者背包中。可一经到了炎炎夏日,超过手掌的它就基本告别了整个夏天……

终于,互联网的不断崛起,终于衍生出了新的发声机器。MP3 走进了我的世界。小巧的它,不仅摆脱了外装电池,甚至可以轻盈的别在衣服之上。我听着周杰伦的《一路向北》,坐在也确实一路向北去往荷兰的旅游大巴之上。那一年,我十八。

这玩意儿还能怎么升级进化呢?大学的我看着已经不能再小的它,产生了新的疑问。这个时候,一位数码科技界的传奇传教士,给出了答案。Apple、iPod、Classic……等等一个以水果命名的企业,开始改变起了世界。

直至今日,我都记得自己省吃俭用买来的第一台 iPod Touch(应该是 2 代)时的感受。硕大的屏幕(彼时 3.5 寸),拥有多点触控特质,并且可以在彩色的 AI 交互界面中,更加可视化的掌管旋律音符(乃至影音)。 —— “鹅妹子嘤!” 在 iPhone 4 来到我的生活之前,我就已经完全对 Jobs 俯首称臣五体投地了。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iPod 以不同形状,陪伴着我的生活。跑步时,我会别着 Shuffle;出差飞机上,我会带着 Nano;想要给手机“减减负”时,我便会掏出 Touch……等等等等,我期待着 iPod 能以更新的形态出现在眼前,可最终却只收到了它的时代终于结束了的(官方)消息。

是啊,收音机、录音机、随身听、CD机、MP3、iPod,那么多的发声的它们,现在几乎全都被手机这个单一载体所取代。甚至就连仅剩的“累赘”,耳机线,也被科技的进步彻底剪掉了。我们将手机装在口袋中,将小小的无线耳机塞在耳洞里,哪怕收听的还是那些怀旧过往的老音符。

……

其实生活也是如此。日新月异的改变,让我们的生活更加便捷起来。以前需要费劲吧啦的找座机拨出电话传递的信息,现在只消划动几下儿手机,就能将其以文字、语音甚至影像的模式发送到对方那里。 —— 实在很难想象,若干年后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但不知怎的。我还是最为怀念那台硕大笨重的木制收音柜,那台离不开电源线的录音机。

又或许,想念它们,和想念“其他的什么”,根本都是一样的。

( 国一日一歌,《守望麦田》,王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