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裤子,或者说做零售,是什么感觉?这是我上班三天以来,一直思考想要总结的问题。当然,方才刚刚经过三天“初上手”,是断然不可能得出什么精辟结论的。不过,对于一个过往(差不多)十年,都是“坐班儿”工作的我来说,恰恰能用一些真实的感受,表述出行业切换而来的差异。
诸多差异之中,我想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来源于工作内容虽然圈在一个大范围内,即“终归是卖裤子”,但每一次事件的发生以及因此产生的连带反应,都是随机的。直白的讲,那就是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都要面对不一样的客人。( lululemon法则里没有“上帝”,感谢。)
起初,我没把这件事当作有多么的与众不同。不就是形形色色的人嘛?过去几年做马拉松赛事执行时,主管赛前物品发放工作的我,也要在两三天的时间里接触来自天南地北的领物跑者呀,甚而数以万计。那么,相对而言“体量基数”完全低于马拉松的店面零售,怎么可能会反而遇到更多状况呢。
带着这种疑问,我开始了前天第一日的工作,结果就在 floor(可以理解为“站岗”)几个小时后,便发现了最大的差别。—— 马拉松的跑者,(绝大部分)都是要领走参赛物品的,亦或者可以理解为,基本上都会墨守陈规的遵守赛事组委会的规则,不会越线,也几乎不会来了不领东西掉头离开(除非东西没带齐)。而零售不一样,进来的人,不一定非得买你的东西(废话),甚至有的人压根儿就没有准备想要掏钱,只是逛逛瞧瞧摸摸试试,过把瘾。所以这就延伸出了一个点,如何让不准备花钱的人,花钱;以及如何让准备花钱的人,花更多的钱。
三天工作的我,自然是敲不出来什么制胜法宝的秘诀,但是我想简单聊几个印象较深的顾客。
第一对,应该是我印象里,三天中唯一让我脑子发热的情侣。女的摸这摸那儿、男的其貌不扬(非歧视,勿深入解读),终于从女装区溜达到了我在的男装区域。见他们一直逗留在男士运动快干的服装面前,我走过去打起了招呼,“您好(带拐弯儿),这边的服装都适用于高强度训练,排汗好,也有银线科技减少出汗异味儿。” 男的看了我一眼,翻了个白眼儿说到,“排汗好,那我能穿这衣服游泳吗?” (自以为)风趣的他,却把搂着他胳膊的女伴儿逗得咯咯笑。“可以呀,您买回去的衣服,想穿着做什么都没问题。” 口罩以上的双眼,眯起来表达礼貌,口罩和心的里边骂着,傻逼。
第二位,是一个进店里给儿子挑选衣服的妈妈。刚走进来,举手投足间就很明显表现出并为听说过这个品牌,或者至少是第一次到门店里来的生疏感。这位阿姨和我妈妈看起来年龄差不离,一面单手拎起挂着的衣服袖子,一面另一只手操纵手机拍照,好像发给无法来店里买衣服的儿子。我走过去,询问阿姨需不需要帮忙,阿姨用极其温柔的语气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小伙子,你比较喜欢哪种款式”。这样的问题,本不具备太多难度,却在某个点上痛击了我的心。一时间,我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曾几何时,她也经常为不愿出门儿逛街的(还特别胖时候的)我,去商场里买衣服,她那会儿,会遇到什么样的店员呢?我在这位阿姨面前就这样的愣了一会儿,才开始带她用心一件件的推选服装。阿姨,结了账,冲我挥手道别,那一刻我还挺开心的。
第三对,不是情侣,是父女俩。四十五六七左右岁数的爸爸,拉着三四岁差不多大的女儿,进来买条上班儿的裤子穿。挑着挑着,好像接了个“妈妈在别的店逛完了,过来找他们俩”的电话。可是不知怎的,这爸爸的烟瘾可能有点儿大,等得不耐烦了,就是想出门儿在(下沉小广场)外面抽一根儿。但是天儿有点冷,小丫头想在店里待着,可爸爸又怕她自己跑丢了,想劝她穿上羽绒服出来。这时候我过去说,“没事儿,您外头抽烟去吧,我帮您看着她,我和她玩儿。” 爸爸也不知怎的,好像一瞬间就信任了我一样,和女儿说“你和叔叔玩儿,不许走远了离开叔叔,爸爸抽根儿烟就进来。” 然后,这几岁的小丫头片子就跟我玩儿起了捉迷藏,躲一个(只有她自己认为我找不到的)地方,之后被我一下“找到”,如此往复,小姑娘嘻嘻哈哈乐乐呵呵,直到她爸爸走进来感谢了我,还想加我个微信说,以后我就从你这里买啦!就好像要给我加业绩似的……( lululemon没有个人KPI )
第四对,是夫妇了。两人大中午的走进店里,想要买几身儿男装。我从他推开玻璃门的那一刻起,就认出了他,肩膀挎着的相机。一台富士 X-T4(型号并不重要)。我先是照例走过去和他俩打招呼,做一个简单“商品介绍”,然后抓准时间就指着他的那台(装有新款 XF33F1.4 镜头的)相机说了句,“我也用富士,您这个(镜)头儿,不好买吧?” 这一下就打开了话匣子,男的说,这是刚从五棵松加价买到的,我就说您能买到就不错啦吧啦吧啦,这头儿素质很好呀吧啦吧啦,中间再掺杂着各种服装介绍……待等男客走进试衣间,他爱人又向我询问,这相机怎么设置能拍人好看,我又是一番现场教学。最终等试好衣服,付完款后,他们又调转回来说,咱加个微信吧,交流下摄影技术。( 我说上班不能用手机,其实手机在兜儿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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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形形色色的百变客君,可能是我这三天坚持下来的最大理由了。是他们在让我持续不断的向外释放自己的正负能量,得以保持体内心底的平衡,以至于不会瓦解崩塌。虽然但是,我仍然感觉到一股隐藏很深的极度消极的一旦爆发就是毁灭性的思想,已经发起了萌芽。但愿它不会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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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一日一事,《晚风》,陈婧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