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

我躺在床上,明媚的五月阳光透过斑斑污痕的玻璃窗闯进密闭的卧室,暖暖的洒在被子上。倚在床头托着一本儿绿色硬皮书的我已经保持静止状态阅读许久了,背部没有酸痛,颈椎也还可以,最重要的是肾脏没有传来过一次想要嘘嘘的警报。我本以为如此这般已经进入了“永动机”状态,直到肚子的咕咕声终于还是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到底距离上一次进食过去了多久才能让一个“没有嘴巴的器官”发出如此吵人的咆哮。
彼时的腹部是什么状态呢?那感觉像是把放学后无人的深夜教室装进了肚子里,起初是一间,还可以忍受,直到整个空洞的教学楼都塞了进来,“空白”在不断膨胀,随着时间最终演变成了宇宙般的虚无。
这种感觉没得商量,一定是饥饿所致,那么饥饿的源头是食物的短缺还是懒癌症上身呢?倚在床头的我把视线从硬皮书上的一行行汉字转移到了腹部的被子上,旁观者一样盯着咕咕作响的“案发地”,好像路人似的看一会儿便离开。
我又托起了手中的硬皮书,好像要把它当做麻醉药一样试图忘记肚子“正在发生的一切”,然而不知从哪面“不透风的墙”传来的阵阵香气钻进鼻中灌入脑际,整个人好像喝了一杯“深水炸弹”一样瞬间失去了理智,紧接着脑电波的一个“寻找食物”的信号占领了所有的逻辑高地,手里的硬皮书甚至等不及插入书签儿便被“已经被控制了的我”啪的一声合上了。
掀开被子,侧过身放下双腿,脚趾触到还有一丝冰凉的地板,两只手撑着床沿站起身,饥肠辘辘的身躯像“沉睡百年后苏醒的病人”一样虚弱的直起身,鼻子捕捉着喷喷香气的源头,同时导航着硕大的身躯低头踱步前行,直到脑袋撞上了货真价实的墙。
感谢脑门儿的疼痛分散了腹部饥饿感所占领的注意力,我坐在书桌前椅子上,喝下一杯清水搅拌肚子里的那片虚无,慢慢恢复些许理智。
“叫外卖吧?”自问源于大脑,自答则完全表现在食指已经点开了手机屏幕,正在麦当劳、肯德基以及必胜客的图标上“游走”。
即将胜利的喜悦热情却被张张“本来馋人”的食物图片浇上了一盆凉水 —— 差点儿就忘了自己是不吃肉的。不情愿却又“理所应该”的离开肉类菜单,点进属于自己的沙拉鲜蔬领域,蔬菜沙拉、土豆沙拉、蚝油西兰花、玉米杯乃至芝士焗饭组成了一道困难的多选题摆在了“选择恐惧症”的患者面前,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交上答卷。
随着饥饿感不断攀升,蔬菜沙拉立刻失去了候选位置,同时芝士焗饭当仁不让的率先进入了“购物车”,但势均力敌的土豆沙拉和蚝油西兰花成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这个新命题的诞生好像刚打倒一个关卡Boss就发现它还能二次变身一样难堪。土豆和西兰花好像两位竞选的议员依次上台辩论演讲,“淀粉可以让人立刻有满足感”、“我是饱腹感最强的蔬菜”之类云云不绝于耳,萦绕脑际。讲坛上的它们都有着各自绝对正确的理由,好像谁能被选中进入我的口中是一种光辉耀祖的荣誉似的。
“顾不得这么多了!”拍打着脑门儿自责愚蠢的我早就该把这些“三妻六妾”一并纳入名为“购物车”的宫中,也就没有选择恐惧而言了。
熟练的填入姓名地址和电话,好像投票一样庄严的按下了确定键,一时间,房屋内好似现出了五月的春日阳光。
“对不起,您输入的地址不在配送范围内。” 屏幕上闪出的豆大汉字钻进眼眶在送往大脑的途中被无限放大,直到像审判书一样摆在意识的圣殿前宣判饥饿与虚无的死刑。
这种感觉在过去的半个月里深有体会 —— 那是不同于饥饿感的“忙碌”夺走了辞藻本就匮乏的文字灵感源泉,一样的空白。那种希望摆脱窘境的迫切心情反而成为了更加虚无的助推器,直到只能作罢,依靠床头,手托一本书,保持静止的状态阅读许久。
而后呢,大抵上,又会迎来一次饥饿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