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四)。

我疲惫的回到家,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舍不得在其他事儿上再费一丁点儿的力气,就这样昏沉的睡过黄昏,直到清晨。

床边儿的手机用所剩不多的电量奏响着电池枯竭前的最后一遍哀嚎,再熟悉不过的音符穿过耳蜗直入大脑,终于还是撑起了笨重的眼皮,双目在极不情愿的作用力下缓缓睁开,盯着天花板发愣,等待着逻辑系统回到清醒状态。伸手够来嗡嗡作响的手机,眯着眼睛在明亮的屏幕上胡乱按去,待等铃声停止才发现今天的闹钟和昨天限行坐地铁的时间一致,来不及思考便坐起身,离开床,洗洗涮涮。

穿好衣裳,拿起刚充了会儿电的手机和车钥匙便背上书包离开家中。坐进车里刚要打火着车,旁边路过的街坊奶奶便敲起了我的车窗。
“今儿周一,你不是限号儿吗?”
“啊?不啊,今儿不是周二吗。”听到街坊奶奶的话,我充满了疑惑反问到。
“傻小子,过糊涂啦?昨儿是礼拜日,今儿当然是礼拜一啦!”奶奶不厌其烦地再次纠正了我。
我掏出手机,盯着4寸多的玻璃,目光愣在了“星期一”的字眼儿上。
“限行可别开车啊,一天的班儿回头儿白上咯。”奶奶落下一句话就背着手继续遛弯儿去了,她的身后是傻傻的我呆呆的坐在车里。

“也许周末跑步距离太长,真把自己累糊涂了?”我自问的同时,更像在诱导自己相信眼前的一切。
锁好车,掏出包里的公交卡,我带着所有疑问向不远的地铁站踱步走去。
刷卡,进站,上车。环顾四周,或人或物,周遭发生的所有好像前一晚做梦遇见过一般熟悉,我像“昨天”一样倚靠在车窗旁,好似重播电影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和“昨天”一样,在地铁到达三元桥站时,黑色外套的女孩儿随着人群挤了进来。
拥挤的暖厢让浅栗色短发的她的刘海儿微微内卷,好像“空气刘海”似的隐约可以看到她的眉间。
双瞳剪水一样望着窗外一幅幅连贯起来的广告牌,在瑶鼻之下的嘟嘟小嘴充满了对车厢拥挤的烦厌。

还在纳闷儿于此情此景为何与昨天一模一样的我不知不觉便到站了,同样下车的她消失在拥挤的人群,再也找不到那娇小的黑色背影。
我走进公司,坐在办公桌前,身边一切都在无声无息证明着周一的存在,而过往同事所有所作所为又都像昨日重现一般清晰。

就这样,我在神魂颠倒中度过了完全相同的礼拜一。
下班,地铁,回到家,精神恍惚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闹钟响起,我不同往日的立刻睁开了双眼,抄起手机关闭铃声紧盯屏幕,“周一”,我完全傻掉了。

顾不得求证到底是周几,我穿好衣服,背上书包,摔门而出。
走向地铁站,刷卡,进站,上车,周围的一切都像设定好的脚本一样有条不紊的复制进行着。

三元桥的报站声响起,黑色外套的女孩儿挤了进来。
“你好,昨天你也在这班地铁上吗?” 我从拥挤人群中艰难的挪到她身旁,在她还来不及嘟起嘴前抢话问到。
“嗯?没有呀,昨天是周末啊。” 女孩儿终于张开嘴用我期待的声音给与我甜美却又残忍的回答。
“啊,也许,我们在哪儿见过吧。”
“噢,可能吧,我上班都是这条路线。” 女孩儿像对付大多数搭讪一样应付了事。
这之后,尴尬的气氛贯穿始终,我们虽然站在一起,虽然一同下车离站,却再也没有任何交谈。

一天天的周一“新工作”在“轻车熟路”下一次次顺利完成,我开始习惯于每日往返的地铁,习惯于回到空荡的家中便倒头沉沉睡去。
因为这一切的“明天”又会回到“昨日”,只要能地铁里再次见到她,一切对时空的疑惑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熟悉的面对与自己不熟悉的她,用一天天不一样的问题通过对话加深了解着她的一切。
每一次她都好像遇见了“命中注定”的人一样遇见了我,而我只不过是在一次次计划中的“邂逅”过程里复读掌握她的一切。

我渐渐可以几句对话后就可以逗得她忘记拥挤的烦恼,几分钟后就可以“又”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几站后一起微笑着离站上班,用手机电脑一切方式聊天到日落黄昏夕阳西下。
我不再着急于手头儿要紧的工作,被上司骂几句又如何,反正明天又会回到今日,工作回到起点。一样的周一上班时间里,我计划着一个个不同的下班活动。
我们散步于黄昏之下,约会在烛光桌前,亦或是看场我已经“看过”好几遍的电影,再或是坐在咖啡厅用我的“陌生”交换她的一切,让眼前的这个女孩儿在我记忆里变得不能再熟悉。

但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十几个小时后的她都会回到原点,我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和她重逢,直到我开始憎恶这重复时空的一切。

我不想再这样往复下去,我开始翘班,把自己藏在酒瓶里,试图用麻醉躲过时空的惩罚,恳求醉醒后的日历翻到下一页。
无数次的失败让我永远活在了礼拜一,我垂着头,毫无精神的又一次走进再熟悉不过的车厢。
三元桥站到了,她像往常一样挤了进来。
我看着熟悉的她,突然使劲夺门而出,伴随着嘀嘀的关门警报声离开站台走出了地铁口。
我浑身是汗的跑到单位,在同事的疑惑不解下拼命的努力干活儿,直到天黑,直到办公室不见其他人影。
我疲惫的回到家,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舍不得在其他事儿上再费一丁点儿的力气,就这样昏沉的睡过深夜,直到清晨。

闹铃又响了,我伸手够到手机,明亮的屏幕上豆大的显示着“周二”。
我立即起身,洗洗涮涮,穿好衣服,摔门而出。
奔向地铁站,刷卡,进站,上车。
等待着三元桥的报站声,期待着她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