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季候风,吹得那样空。仿佛世上一切,也将消失所踪。
你似季候风,抵挡计划全也无用。然后是场空,加上不死的心痛。
……
早春清晨,湛蓝的天空只有几朵零散的云,伴随着春日的风,缓慢的飘移。
天际幕布,时而是如此的蓝色,时而会因为阴雨而变得蒙灰。夜幕低垂,点点繁星升起,偶尔一轮明月高挂于漆黑的天空……等等等等,我的整个世界都在如此的日复一日下,周而复始的等待又一个差不离的清早的到来。
但这一切全部都只是在认识她之前 —— 直到我遇见了她,候鸟。
……
“请问,这里是京都的鸭川吗?”
春季到来,天气渐暖,于清晨早早出门独自一人踱步在河畔的我,被上方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住了脚步。我迅速的缩起了胳膊腿儿的四肢,仅仅露出一点点脑袋,在龟壳的保护下战战兢兢的努力看向空际,担心声源的发出方是诱骗我们上当继而把我们掳走当作吃食的雄鹰。
然而,我所看到的,是一对白色翅膀,忽闪忽闪的间隙里,夺目的朝阳和对方的整个轮廓充满了我的双眼,甚而让我眩晕非常。直到我眯起了眼,重新定睛一看,方才确认了对方并非狡诈的雄鹰,而是一只洁白无瑕的鸟儿。
“啊…… 是的,这里是鸭川。” 我吞了吞口水,故作镇定的伸出脑袋,对着那始终忽闪忽闪着翅膀保持在空中的鸟儿说到。
“姐们们听到了吗!我们终于到啦!终于到了鸭川河畔!” 这只如白璧般无瑕的鸟儿朝着更远方的一群同伴大声疾呼,转而才意识到还未向我道谢,“谢谢你噢!我们是候鸟。”
“候鸟?” 我所听到的词汇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这究竟是什么种类的鸟儿,和“时候”有关,还是与“猴子”是亲戚,对此我全然不得而知。在我的狭隘的世界观里,能够在空中翱翔的只有雄鹰、鹤群、麻雀,还有使劲扑腾才能飞起来的野鸭。
当然,这也不全怪我。毕竟我是一只小龟,哪怕已经是龟龟中跑得最快的高手,但也只是比其他龟跑得快罢了。哪怕最慢的野鸭,也能碾压我的配速。以此形成的移动范围,也就决定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进而即便看见和听闻了“候鸟”,也是如此这般的不明所以然。
……
“嗯,是的,我们是候鸟,来自遥远的西南方向。” 白色的鸟儿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同伴有没朝向自己飞来,转而继续对我说,“每年的春天,我们都会一路向北的飞翔,寻找适合栖息的地方,不过今年在我的努力驱使下,同伴们终于愿意和我一同往这稍微靠东的北方,也就是向传闻中的鸭川方向。”
“哇!原来候鸟是这个意思噢!” 我假装听明白了她的解释,随即彻底伸出手脚四肢,对白色的她比出了一个“耶”的手势,“欢迎来到鸭川哈!”
……
这之后的几天里,白色的她与其他的同伴都忙东忙西的寻找着大小不一的落木枝条。
“我们要在这里建造出一个个窝来,成为我们在这里的家。” 白色的鸟儿在造房子的间隙里,时不时的飞到河边的我身旁,一面解释着自己和同伴在做着什么,一面向我打听有关鸭川的情况。
别瞧我腿儿短速度慢,但是只消一定的时日,鸭川沿岸我还是了熟于心的。我对着她娓娓道来着从长辈那边听说的鸭川历史,对着她自信满满的描述这条河流南北两端和东西两岸有着什么样子的不同。
“一定要小心雄鹰哦!那些家伙坏得很!当然啦,他们拿我没有办法,我有钢铁侠般的坚硬盔甲呢!” 我一边告诫着白色的她注意雄鹰,一边想起前些日子在河边看到别人丢弃的电影海报,加以包装的炫耀自己的外壳。
这让白色的她对我开始了些许崇拜,认为我简直就是龟中之龟,忍者神龟。我问她这是什么?她则说,并不重要啦,就是某张动漫海报。
……
就这样,她们的家搭在了我常驻河畔的岸边树上。
白天她和同伴们会分头去四处觅食,偶尔还会带一些我也能吃食的虫子给我。“哝!这个嘎嘣脆呢!” 她总是这么对我说,就好像嘎嘣脆的虫子我追不上似的。我则是一面津津有味的吃着,一面只在心中承认,“确实我追不上这些小虫……”
黄昏时分,她会落在我的壳子上,和我一起往向西方,从落日到余晖,向我讲起西南方的遥远故事。
“什么!那里吃乌龟?!” 我瞪大眼睛满面恐惧。“是噢,我去过一个中国的南方城市,那里人什么都吃,根本不怕你有什么钢铁侠似的壳子。”
我沉默不语,不知是她在开玩笑的骗我,还是世界就是如此千奇百怪和这么的广阔。但是无论如何,我都喜欢她向我描述世界的样子。那些可是我跑多少个“龟拉松”都看不到的地方。
……
我们在春天去赏尽沿岸的曼妙花朵,在盛夏一起去茂密的草丛间恶搞躲在那里的蟋蟀。阳光明媚时,我成为她的鸭川活地图,她和我一起朝去同个方向前进,我则是等她都已经终点折返后,再偷巧的也提前调转回头,假装自己有段路程跑得奇快。阴雨绵绵时,她躲在树梢间的屋子里,我挪步到大树之下,隔着不远的吐槽天气的糟糕,同时看着野鸭们嘎嘎嘎的在河中打闹追跑。
天气慢慢的凉了起来。除非她出现在我的身旁,我几乎大部分时间都缩在龟壳之中,懒散的打着哈切。
“好冷呀!” 白色的她的同伴们开始抱怨起来,树叶几近掉落的树枝间,一个个鸟窝随风不定摇摆。
终于在某一天,白色的她不知起了个怎样的大早,从鸭川河畔为我叼来了各种各样的虫子,并落在了我的身旁说到,“小龟,我们要走了,要回到西南方。”
“走?是要飞走吗?” 直到这一天,我才终于意识到“候鸟”的意义和意味。
……
在一个秋天的清早,东升的旭日倾斜的照射着大地,曙光之下的她还是一如初见时的无暇洁白。她忽闪忽闪着翅膀,看着地面上的我。我努力将脑袋全部伸出龟壳,努力的向上看着她。
“小龟,明年……明年我一定还会来的!” 白色的她对我说到。
我努力的再次比出了一个“耶”,而后更加努力的控制泪水。
她和同伴一齐的身影,消逝在西面方向。
我也慢慢闭上了冬眠的眼。
“明年,我还会见到她吗?”
“明年,我还能否见到那只候鸟。”
……
这次季候风,吹得格外凶。仿佛世上一切,也将消失所踪。
你似季候风,抵挡计划全也无用。然后是场空,加上不死的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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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候风》,王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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