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一日一事#1011(倘若换我躺中央)。

结巴小叔就这样的走了。

今天上午十一点钟,一众人聚集在不大不小的告别厅里。负责悼念的司仪手持着一本可能许久都没有更改过内容的词本,站在一众人的一侧。配合着悠缓的音乐,激荡起又一屋子人们对逝者的哀思。他似乎见怪不怪了,只是在执行着属于自己的工作。而这个场景对我而言,既陌生又熟悉。因为分别在十几和二十几年前,我都站在这一众人的最前排,哭哭啼啼的不成样子。

是的。二十三年前,我作为孙子,站在第一排,站在手持父亲的遗照的父亲的身旁。又过了九年后,我作为儿子,站在第一排,又手持着父亲的遗照。直到这一天,不过是换了站位而已。

看着大爷、叔叔辈儿的他们站在前头,泣不成声,我可以体会悲从何来。

他们哥儿几个同在一个胡同串子里,完完全全的从小到大生活在一起。前院的大爷、二大爷和地主爹爹(就是这结巴小叔);后院的三大爷、六爹、七爹;以及中院的我的父亲(行老四)和八爹(当然还有各院的姑姑们)…… 岁数相差无几的他们,既上的是同一所小学初中,也几乎天天吃着一锅的饭菜,唯独晚上睡觉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罢了。再大一些岁数后,他们全全开始耍帅抽起了香烟,喝起了啤酒白酒,以至于在我童年里的家族所有大的聚会,他们辈分儿的那桌永远都有数不完的酒瓶子与喝到糊里糊涂的一帮傻老爷们儿。这份“一爷之孙”兄弟间的感情,是如此的浓厚。一经谁人离开,余人皆是恸哭不已。

可我与结巴小叔的交集实在少之又少,这让已经先后“体验”了爷爷、爸爸离世的我,很难对一个不能时常相见的亲人,瞬时间产生足以流泪的怀念。

但是,当前排的他们纷纷鞠躬并绕过遗体告别后,面对着结巴小叔冰冷的躯体,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落下了眼泪。这些泪水,绝不全是我与五爹直接的感情回忆。更多是感叹世事无常与面对生老病死自然规律时那决绝的无助。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躺在中央的他,我绝无法将其与我记忆中的结巴小叔关联在一起。彼时的他,瘦弱的几乎仅剩躯壳,癌症竟然将他如此的折磨到底……

—— 那个拎着当日清早新鲜蔬菜结结巴巴上门给我奶奶的地主爹爹,去哪了呢!

……

遗体告别简单的好像“照面儿打个招呼”。十一点的仪式,甚至不到一刻钟就又要再换又一波将会泣不成声的家人。或许,是因为没有一位“朋友身份”的人来看望结巴小叔吧?

对。无论是爷爷也好,爸爸也罢,或者其他我所参加过的告别仪式。光就列队瞻仰遗容的亲朋好友,就会将整个过程拉得很长很长。

然而,此时,一位能够“拖延时间”的朋友,都没有出现。

……

眼前这一幕场景,让我一面不禁的感慨结巴小叔继续奇怪的一生(接昨日),一面竟也不禁思索起了自己 —— 如果换作是我躺在中央,搞不好仪式会短暂的犹如快闪。

……

我搀着老爸爸(我的姑姑)缓缓走向停车场,背后硕大的烟筒一直持续不停的冒出着缕缕青烟。我很害怕这里,怕因为亲朋再次而来,更害怕因为自己。

……

(希望情绪在明日重回正常)。

( 国一日一歌,《Goodbye》,Cannonball Adderle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