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很小的时候,每到暑假我都会在姥姥家连续住上许多天。姥姥家是在平安里和护国寺之间的胡同小巷里,儿时的那里前后坐拥着诸多我认为的暑假胜地,有各种游乐设施的少年宫,有可以划大半天儿船的北海公园,有热闹声不断的新街口音响一条街,有尚未开分店却已经人山人海的护国寺小吃,亦有坐上几站地就可以去到的动物园……和彼时甚至尚未建成四环的团结湖奶奶家相比,那里简直就是假期天堂。除了胡同里那苦不堪言的公厕。
不光是我这么定义那里,我的表弟表妹亦是如此。于是乎很多个夏天,我都和同岁小俩月的妹妹以及小三岁的弟弟三个人吃喝拉撒睡在一起,形影不离。大人们倒也放心,每家儿出些钱,凑成我们仨的日常活动经费,就该上班儿的上班儿,其他不管不顾了。
这可苦了姥姥姥爷,要知道幼年垂髫之时可是最淘的时候,老两口儿每到我们仨的“三军部队”一聚齐,真是被折腾的晕头转向。一会儿要姥爷带我们去少年宫里打枪,一会儿又得是俩人护着我们才敢前去北海划动双桨,好不容易消停会儿,我们肚子又开始了咕咕作响。实在禁不住没辙了,姥姥姥爷就会把舅舅老姨以及我妈他们上交的活动经费抽出部分给我们,让我们仨自行决定吃些什么,欢庆着以为“饮食自由”了的我和我弟,却发现又陷入了我妹和他姐的金钱控制之中。老人俩一定是觉得我这当哥的有点儿傻吧……
于是乎,如何科学有效的夸奖和吹捧妹妹(他姐)成为了最关键的日常课题。在家看录像带,是猫捉老鼠还是唐老鸭由她说了算;玩儿大富翁棋,我们让她几个子儿;早晨的护国寺小吃,杏仁豆腐你来吃我和我弟啃油条;天儿热就一个风扇,吹你吹你我俩死扛……一切都为了每天出去能吃上个高级冰淇淋。
那时候,空调尚未在家中完全普及,胡同小巷就更别提了,即便你有钱装有钱用,还是得担负起整条胡同一起掉闸的罪过。于是在一个午后正热时分,我们姐弟仨发现了又有空调又有冰淇淋的夏天宝藏 —— DQ。那家名为DQ的冰淇淋店,坐落于新街口商场对面儿最热闹的街道上,和它一起共享一间大餐厅的还有吉野家,至于牛肉饭和冰淇淋是怎么组成CP的,当时的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很久以后才知晓它们在中国的代理是一家儿。
至今我仍记得三个人扭扭捏捏第一次走进DQ的情景,妹妹昂首向前,我推着弟弟的肩膀,仨人儿驻足在柜台前,看着琳琅满目的价目表陷入无比繁杂的选项迷宫。我混不吝的点了最先映入眼帘的选项,香蕉船,一个在当时就卖26块钱高价的冰淇淋。妹妹和弟弟转过头看着我,瞠目结舌,后来不掌管钱的我才知道,我们仨一天一共才有三十。作罢,三个人的头回DQ之旅,以一艘象征着友(mei)谊(qian)的“香蕉船”结束。好吃是好吃,就是除去那根儿切成两段儿的香蕉,就没别的印象了……
打那以后,我们开始全力节省早点花费和“日常游戏开支”,妹妹不再点什么杏仁豆腐,我也不挣着要什么加糖豆浆,一切都为了可以吃上那么一顿DQ —— 妹妹掏出小挎包里的钱,把那一张张毛票儿加上一个个钢镚儿摞在柜台上后,兴奋的说到,三个暴风雪!
时过境迁。DQ虽开满京城,但新街口店早已不在,二十年后的我们仨也不再像儿时那样可以时常一聚了。每每天热到想吃冰淇淋时,我都会叫个外卖或者蹬上自行车弄上一杯原味的DQ暴风雪。有人会说,麦当劳那麦旋风不差不多吗?是差不多,但绝不会是一个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