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老式闹钟嘀嘀嗒嗒的从耳蜗钻入大脑,把白天负责看守神经系统的细胞士兵一个个从熟睡中硬生生地揪了起来。士兵们松散地伸着懒腰,踱步走到眼皮关卡后,奋力推开“窗”,让我感受来自于光的起床力量。
有些破旧的天花板,不一样感觉的荞麦皮枕头,还有好久没有闻过的阳光被窝,哪怕这是蠕虫被晒死的尸体味道。一切好像哪里见过的感觉,包裹着我,一时间唯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发愣,不作声。
“你再不起来,可就迟到了啊。”
熟悉的嗓音撞入耳际,好像神经反应系统的开关瞬间被全部打开一样,一激灵的坐起身转过头,寻找这个逝去很久的粗旷声音的源头。
爷爷,站在房间门边儿,双手交叉于胸前,慈祥而又不失严肃的看着我。
“要迟到了啊,起来吃早点。”
我呆若木鸡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儿时的场景无一例外的重现在眼前。右手用尽全力地掐住脸颊,剧烈的疼痛感告诉我这并非梦境,我撩开被子,看着这副只有第一性征尚未发育的躯壳,瞪目结舌得差点儿晕过去。是的,我好像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带回了儿时童年,但不同的是,时空的斗转并未吞噬掉我的思想和记忆。我更像是通过类似时光机的东西,回到了过去。
苍老师教育我们,“除非你能在床上赚钱,否则就不要赖床。” 我彷徨的说服自己,离开被窝,站起身,套上短小的裤衩背心儿,走到客厅。炒肝儿包子豆浆油条,和小时候每天早晨起来一模一样,哦对,现在就是我的小时候啊。淡定的坐下,将身体深深埋进椅子,又因为缩小的身高不得不直起身才能够到远端的豆浆和油条。
“怎么不吃炒肝儿包子了?”爷爷疑惑地盯着我伸直的小手。
“啊,我想吃点儿素的。”在未来已经不吃肉的我嘤嘤说道。
吃完早点,再去刷牙,这果然是我打小就养成的习惯。对着镜子仔细的端详自己,幼稚的脸庞,浓密昏黑好像林志颖的头发,还有尚未受到电脑游戏侵蚀的纤细身躯,不带一丝肥肉。刷完牙洗过脸,不习惯地蹲在厕所坑上,像一个失忆患者总觉得少点什么。噢对,是手机,或者用来看白烂小说的kindle。当然,这两样东西是不会出现在这个时空的,假使真的出现,也会被爱好电子产品非常的爷爷拿去鼓弄一番。低下头,看着一毛不拔的“小伙计”,不禁一笑,此情此景要是发到微博朋友圈该是多么有趣。这之后,与其说叹息于百无聊赖的蹲坑过程,不如是惊讶儿时高效的新陈代谢效率,以秒计时后便换来了“一身轻松”。
换上熟悉的绿色校服,背上奥特曼的书包,穿上被奶奶用牙膏刷过而后又放到太阳底下晒得有些发黄的白色网球鞋,打开老式的防盗门,先爷爷一步儿迈了出去。
“你又忘记小黄帽了。”爷爷拎着帽子如是说。
“熟悉”这两个大字好像小广告似的贴满了这个世界,一切从记忆深处被挖掘出来展现在眼前。离开人世许久的街坊,结婚生子但在眼前还是学生的大哥,尚未被社区街办整改拆掉的小卖铺儿,一辆辆二六二八大梁的永久牌儿黑色自行车,还有不是面包夏利就是桑塔纳的大马路,等等等等像是在参演一部追忆怀旧的电视剧一般。走过街头巷尾,到达小学校门,带着红箍儿的值日生标兵站在大门两旁,双眼极其负责地检查着每一个走进去的学生。倘若没戴小黄帽,那可就惨了。
走进三班教室,看着陆续进来的同学,脑子迅速回忆配对他们的名字,生怕露出一丁点儿“我是未来人”的破绽。美女李翯班长好久不见啊,哈哈康凯你还是傻的流鼻涕,啊这是我四年级开始喜欢的女生李潇,一个个在未来断了联系的面孔,活生生的摆在眼前。顺着课桌上的名字,我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兴奋的等待小学上课铃声时隔二十年后“再次”响起。
第一节课前,是例行的笔算时间,30道加减乘除符号构成的算术题摆在眼前,我用0.01成的功力便完成了小学二年级水平的答卷,信心满满地举手示意张老师收走我的卷子。
“张国一,你没写学号。”老师严厉的盯着我说到。
“我… 我是32号吗?”虽然已经是快三十的人了,但是躲藏在不满十岁的肉体里仍然对站在身前高大形象的老师胆怯起来。
“真是的,连学号都能忘?31号!”老师恨铁不成钢似的回道。
“可是,数儿算得不错啊。”老师拿起卷子粗看了几眼,自言自语地转身向讲台桌子走去。
我打开铅笔盒,看着里边儿夹着的课表,心想,熬过第一节课,就是体育了。
小学时体育课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了,以至于刚跟着做完广播体操便开始了自由活动。
“天呐,除去没有电脑手机,这里简直是天堂。”不消说,激动之情显然已经将为何回到过去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是不会跟女孩儿们丢手绢儿的,也不想跟男生们用极其弱智的球技去争一个没了气儿的瘪皮球。几个缺心眼儿的同学在花坛上跳来跳去,我则是在旁边背起了台词儿“昭仓不是跳下去了吗,唐塔也跳下去了,现在轮到你也跳下去啦!”当然,这一举动换来的是闻所未闻般的白眼和我默默走开。
光站着也不是事儿,我脱下绿色校服,系紧鞋带,驾驶着轻小的身躯开始绕着不到200米的操场一圈圈的奔跑,像长大后的我一样。
一圈两圈三四圈,没有手机软件提示,更没有GPS手表显示距离,踩着白色网球鞋一圈圈的叠加,心里默默计算。待等我跑完约莫四千米停下时,体育老师呆呆的立在远处望着我,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在思考着人生,估计是被一个二年级小学生吓着了吧。
我走到树荫下,席地而坐,用长袖校服擦着脖颈,脑门儿的汗水浸过双眸,眯着眼睛看着远处同学们即将下课前的最后玩耍。“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嘴里不假思索地唱着十年后才会诞生的歌。伴随着五音没完全跑偏的歌声,一个在记忆中搜寻不到的女孩儿出现在身旁。
“回到过去,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