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幻想自己拥有一扇任意门,可以带我去到想去的地方。
喂,这不是机器猫才会拥有的神奇道具吗?那既不是现实事物,况且你也不是大雄。
对此,我当然心知肚明。但拥有任意门,继而可以帮我去到向往的地方,是我许多年来的心愿。
归根结底,之所以诞生这般不切实际的愿望,还是因为自己的腿伤。哦不,已经不能用伤来形容了。亦或者说是因为自己残废的双腿,更为恰当。
……
时间倒退到大抵三四年前的某个清早。
我如同往常一样的比大部分人都要更早起床,进而一面喝着咖啡一面拉伸腿脚。等待我的是好似复制粘贴似的日复一日的晨跑,但是我却不厌其烦的将其在每一个晨光熹微的清早上演。
小区的楼宇间依旧安静非常,马路上也远没开启这早高峰时的熙熙攘攘,公园里的鸭子们好似已经认识我一般不再躲避窜逃,若不是手里攥着的相机帮我留下稍有不同的瞬间映像。—— 这一切就都好像只发生了一次,又或发生在同一天。
跑出公园的我,一面横穿着马路,跑去家的方向,一面低下头预览相机里方才的照片。也就是这一瞬间成为了我于晨间奔跑的最后一日。
一辆汽车疾驰而来,将我送去了另一个方向的十几米外。
……
再次睁开双眼的我,已经是在一所房间里了。
我想轻微的扭一扭头,以此转动自己僵硬的脖颈,未果。任我如何使劲,整张脸依旧始终只能看去天花板的方向。唯有剩下的余光告诉我,这所房间是彻头彻尾的白。
我开始张嘴想要呼喊、求救,可结果与刚才如出一辙。又或是我已经喊出了声响,只是这彻尾的白色房间,将所有声音统统吸纳,既没有回应也无回响。
我索性放弃了向他人索求,继而开始将气力和精神全部集中在手脚之上。但不知怎的,不是聚拢起来的力气无法驱动四肢,而是身体如同打了麻药一般,让大脑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我一定是被汽车撞成了残废。一经想到这里,眼泪便不禁自流。
……
或许是眼泪按下了什么开关?总之在没多久后,彻尾的白色房间里便回荡起了人们说话的声响。
起初是母亲的声音,熟悉的让我不可能认错。只听得她好像通过什么观察到了我方才流过眼泪的事实,然而便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则是多出了许多不认识的声音,七零八落的好似讨论起我的病况。
“喂!母亲!喂!其他人!不要在用或音箱或喇叭广播交谈啦,扶我起来可好?”
我奋力的说出心里话,但话语又被房间再次吸纳。
……
这之后的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被关在这所白色的房间里。
没有窗户的它,光线永远不会变亮或变暗。余光望不到门的它,也从来没有任何人到访对我进行病情般的检查。
大概是某种新科技的治疗方法?没有答案的我,自是不得而知,只能慢慢的等待时间的疗效。
说来也是奇怪。在这个房间里,我既赶不到渴也觉察不到饿,甚至连大小便也无用我关心。就好像自己所躺在 —— 倘若是 —— 的床拥有帮我解决三餐和内急的功能。好吧,我信我信。相比于这彻尾的白色房间,床还能拥有什么神奇功能,已经让我见怪不怪了。
……
慢慢的,我习惯了这种也可以称之为生活的模式和节奏。
无事可做的我,没日没夜的思考着过往发生的事情,复盘曾经人生里的细枝末节、滴滴点点。偶尔听到母亲或者其他家人通过或音箱或喇叭呼喊我时,我也会想尽办法对他们一一作出回应。可后来我发现,似乎这个房间里的“摄像头”更有效果。因为我只消努力挤出泪花,他们就一定能够收到。
“GUI,你想要点什么?” 这是他们在收到我的泪花信息后经常说的话语。
“我想要一扇任意门。” 这也是我频频努力发出的回应。
……
终于,在某一天,我真的拥有了一扇任意门。
这扇任意门毫无声响的便出现在了彻尾的白色房间里,出现在了即使不用余光也可以完整看到它的身旁。
我绞尽脑汁想要知道如何才能操控它继而使用它,而它就好像可以通过意念操作一样,没有任何音效的便打开了。
门的对面,正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
有了任意门,我看到了许多曾经去过或者从未涉足过的地方。有和想象中差不多模样的即将举办奥运会的巴黎铁塔,也有啤酒和猪肘飘香的塞纳河畔,有喘出呼吸便能凝结成雪花冰晶的茫茫南极,亦有还未车祸前多次奔跑过的鸭川沿岸……
我对着一扇一次又一次打开并切换着场景的任意门,欣喜狂欢。也因为欣喜狂欢,而一次又一次的留下眼泪。
终于,不知是不是眼泪太多或太过频繁,它让白色房间外的母亲和其他或医生或护士的嘈杂声音也愈来愈大起来。
“关掉吧、关掉吧,这样他太痛苦啦。”
什么?关掉什么?不要关掉我的任意门啊!识别出个中几言几语的我拼命反抗。
……
可不知怎的,几乎就在那一瞬间,周遭的彻尾的白色房间开始收窄,并开始变向黑暗。又过了一会儿,我便好像被换到了彻头彻尾的黑色房间里。
任意门慢慢关上,消失不见。方才通过音箱或喇叭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只剩下间奏越来越慢的嘀嘀声响。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滴…… 最终和我一齐停了下来。
……
我只是想拥有一扇任意门,可以带我去到想去的地方。
哪怕我已经中途知晓,自己远不是双腿残废,而是一具植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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