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步是另外一条孤独的路。

我醒了。

现在时间是周六早晨五点三十分,睡眠不足的脑袋晕乎乎的。
伸手摸来床头柜上的眼药水,在几乎无意识的状态下熟练的对眼睛进行着“清洗”操作。
待等眼珠像往常每次一样润滑些许后,我才又不情愿的打开台灯,关上已经不知道循环了几次que sera sera的手机闹钟。

简单洗漱过后,闷了一瓶咖啡便拿起昨晚收拾好的行囊走出家门。
妈妈为了送我去火车站早早驾车来到了小区,从不远处见摇下车窗的她注视着我的出现到坐进副驾嘘寒问暖,让我顿时从起床后的急躁情绪中平复下来。

几乎每个周末的清晨我都会在稀疏的东三环主路上驾车奔驰,我知道交警还在睡觉,更知道哪些摄像头也没上班。
坐在妈妈的车里,我却放弃了对速度的渴望,在副驾降下车窗深呼几口那不需要上班奔波的风,不也挺好吗。

不多会儿,就到北京南站了,和妈妈做简单道别,便背上背包和径直走进大厅。
和刚才路上零零散散的人流完全不同,这里的人声鼎沸完全吞噬掉了“周六清晨”本来的概念。
也许是举家外出度过一个小周末,又或是即将开学和同窗好友一起回到幸福的大熔炉,再或是离开这个城市寻找新的天地。
当然也会有那么一些人和我一样是无聊到去跑马拉松的吧。

自动取票机顺利出票,揣好车票走到检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这时我看到一个黑人哥们儿,第一反应便是以为他是一名职业的马拉松选手,我有意的靠他的那排队伍走了过去,然后愣在原地缓了半天。
——这哥们儿身上的狐臭把我熏得醉了。

进站,上车,入座,戴上耳机,一气呵成。
“太阳下山,太阳下山,冰淇淋流泪。”
听着听着,耳朵里传来了王菲以外的女声,“同学,借过一下。”
我连忙摘下耳机,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让一个推着大行李箱的女孩儿。
她抬起一边膝盖顶着大箱子,两手费力的试图抱起来想要举到行李架上。
我伸出双手助力,箱子老老实实的停在架子上。
她冲我点头微笑,我隔着耳机用自己听不到的音量回到不客气。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说谢谢,只是耳机里正在唱着“爆米花很美”。

接下来的一路,困意渐渐袭来。
我时而转头向另一个侧面看看窗外300多公里时速甩掉的风景,时而低下头托着腮帮跟这歌声旋律此起彼伏。
终于在约莫半个钟头后,女孩儿转过身冲着我又一次微笑。见她好像在说什么,我急忙摘下耳机一听究竟。
“不好意思,我天津下车。”
天了噜,我以为要和我搭讪呢!
在天津站之后,我迷糊睡着了,因为我旁边坐了一位大叔。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到了上一次来还是十多年前的城市,秦皇岛。
没有一点兴奋便走下列车,因为,这车只是暂停,如果太兴奋不下车,就要去哈尔滨了。
走出站台前去出租车等待区。身后一对外国夫妇用流利的普通话叫停了我。
我打量着漂亮的外国女孩儿和身着tnf100越野跑纪念衫的外国爷们儿,基本已经知道叫住我干嘛了。
果然,我们仨坐进了同一辆车,前去同一个地点,奥体中心,去领取明天的马拉松比赛号码。

一路上后座的他俩用好像比我还标准的普通话和我聊天儿,一会儿介绍各自干啥的,一会儿问此行是跑多少公里。
方向盘前的出租车司机大哥也操着河北方言加入战局,我都听不懂的话,他们交谈无比流畅。
怪不得先前刚坐上车,女孩儿问我是哪国人,我操。

因为是商量好了价钱没有打表,司机就没有意义再绕圈儿送客了。
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我坚持想用交车费全款的方式进下地主之仪并证明自己真的是中国人。
但美国爷们儿坚定AA制的信念终于在几分钟后让我选择了妥协。
好吧,AA制,下车。
我们互相预祝明天比赛顺利,并且愉快的留下了联系方式。
Benjamin,名片上的中文名叫边杰明。

说是急那是快,挥手道别的一瞬间,尿意袭来哭天抹泪无法抵挡。
我绕着奥体中心的体育场外围足足一大圈,才找到一家自助餐厅,让他们在以为我是先解手后就餐的情况下嘘嘘完立马一溜烟儿的闪人了。

秦皇岛的天儿一点没有奶奶和姑姑口中叙述的那么凉爽,天气预报的雨没有来,闷热感却异常明显。
穿着几乎能拧出半盆儿水的长袖站在长长的领号队伍后边,一步步的前移,看着前边的人一个个离开。
到我了,志愿者小姑娘用特嗲的语气说,您这个体检报告我们要收走所以希望你能复印一下。
天了噜了个操得嘞!怎么报名须知上没说要收走啊。
和小姑娘约法三章并得到复印后回来不用再排长队的许诺后,我走出奥体中心,在陌生的城市寻找一台复印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长袖几乎拧出整盆水的时候,我还是没能找到,反倒是把腿脚都热身完毕了,应该现在马拉松合适…
最后,我不抱任何希望的走进工商银行,在面对着爱存不存ICBC的大堂经理时,我露出了超可怜的另一面和奥斯卡最佳跑龙套般的演技。
好吧,可算是复印了,这么一圈儿下来,只省了五毛复印钱。

回到领号地点,把体检报告和领物单一并交给小姑娘,她连看都不看的就收走了操,我他妈早知道塞两张白纸在里头好不好啊。
也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吧,哭了。

一切完毕,打开手机地图,定位宾馆,步行1.5k前行。
途中吃到了一位残疾人大哥摆摊卖的番茄酱鸡蛋培根卷饼,喝到了一位长的很漂亮的大姐卖的却没什么味道的香蕉牛奶,吃饱喝足的找到宾馆,入住,晾衣服…

躺到床上,摆成大字,噢不,是木字的我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梦见自己没有在过去的十来月天天跑步,却是和好朋友好哥们儿天天吃吃喝喝,和没有分手的女朋友天天见面快快乐乐,梦里的世界是一百八十度的截然不同。

后来的后来。

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