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奶奶。

晚上从健身房回到家,顾不及脱外衣便拿起准备好的打火机和纸钱又走出了家门。

七天了,祭发小的好姥姥——待我如亲孙子一样的贾奶奶。

我和发小初识还是那牙都没长全的年代,

我七岁,他六岁,两个愣头青傻小子。

夏天的一个傍晚,我走出单元门,看见楼前有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儿坐在板凳上津津有味的看着奥特曼的彩色杂志,那时酷爱奥特曼的我一下就懵了。

贫于没有社交经验,我来来回回的从聚精会神看着书的他跟前走来走去以便能引起他微微的注意从而能展开友好融洽的会谈。

但,他没der我,我失落万丈。但奥特曼的彩色杂志离我这么近我怎能轻言放弃,想罢我便鼓起勇气搭起讪来…

“你也喜欢奥特曼哇?”

“嗯。”

“那能一起看看么?”

“好。”

我操,这“第一次”也太他妈轻松容易了吧!

从那以后,我俩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基友”,

从奥特曼到特种部队,从特种部队再到忍者神龟,从忍者神龟再到GB口袋妖怪,

再然后世嘉幽游白、篮球球星卡……

可以说,童年全是在一起度过。

甚至奶奶时常调侃说“你俩以后结婚得了。”

这话要是放在现在这个年代,得多容易误解啊我去。

通过我俩深深的基友情,奶奶也和我发小的姥姥成为了好朋友,

贾奶奶是个厨房能手,各种面食菜系样样精通,这在我那个当时只会搓麻将的奶奶面前俨然就是国际大厨风范。

但99年爷爷的去世改变了家也同样改变了曾经没日没夜搓麻的奶奶,

自此以后奶奶隔三差五的就向楼上的贾奶奶学习怎么做这个怎么包那个,

在贾奶奶的帮助下,我奶奶炒的菜种类越来越多,做的饭越来越香。

又过几年,比奶奶大四岁的贾奶奶身体开始不那么好了,

先是听说不幸身患乳腺癌需要做手术,后来又因为心脏问题整个人腿脚也不像过去那么利索了,

但贾奶奶和奶奶彼此还是能天天在屋里唠唠嗑,在小区广场打打扑克儿。

岁月催人老,奶奶的身体也开始不那么硬朗,

曾经没病没灾的奶奶在贾奶奶的劝导下也开始吃起了中药,

该怎么熬该怎么调该怎么存放,全是贾奶奶一句句的悉心指导,

就连偶尔我的腰酸背痛都难不倒中医知识颇为丰富的贾奶奶,

犹记得高中时有一次打球拉伤了肩膀,贾奶奶又是拿膏药又是拿各种药的帮我疗伤。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我大学毕业开始工作,发小也向着心中热爱的MC事业发展着,

渐渐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许多,每日每夜连轴转上班的我好几天才能看到贾奶奶一次。

我再不是那个奶奶不在家自己又忘了拿钥匙只好到贾奶奶家又吃又喝的傻小子,

贾奶奶也不再是那个上下楼不用停下来大喘气歇息的硬朗的老人。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没有想过,一切会来的这么突然。

上周一的晚上,我将近十一点才回到家,奶奶看见我时的神情与状态和平时完全不同,

“国儿,奶奶跟你说个事儿啊,

你贾奶奶她,她走了……”

奶奶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崩溃了,躺在沙发上低声抽泣。

我愣住了,来不及反应,好像被骗了一样不敢相信。

好端端的老人,就这么走了。

谁也接受不能。

这几天,我时常能想起楼上的贾奶奶,想起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

人最不能接受的自然现实,莫过于生老病死,

这也是人生最残酷最无法选择的结局。

贾奶奶的离开让我开始更加重新审视自己,

钱花完了可以再赚,

吃亏了可以再来,

但年岁人老了,就一切都晚了。

在这一切面前,什么“我心里记着家里人”、“我时常挂念着”…的话都是蛋逼,都是屁,

这不是拍电影,你心里想的事,挂念的人,是没有旁白帮你说出来的,

真正能让老人家人感受到的,只有行动。

烧完纸,回到家,奶奶说“赶紧吃点儿饭吧,晚上又跑步又哑铃的。”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回屋从小金库里掏出了一摞钱,

“咱那热水器有毛病不修了,明儿买个新的呗,奶奶。”